【竹马】普通爱情
请相叶吃饭花了432円。
相叶坐在对面动起筷子的时候，二宫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笔账。
相叶总是有能把普通的一顿饭吃的风生水起的本事，明明就不是辣味料理，他也能吃的汗流满面。
“ニノ，除了我，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相叶擦了擦汗，眼睛发亮的盯着慢吞吞吃饭的二宫。
“不除了你，我最喜欢的东西也是钱。”
“ニノ果然真的很喜欢我啊。”
“……”
如今二宫已经习惯了相叶的强行逻辑与自我陶醉。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跟相叶争论。
“我不是喜欢你，我是喜欢你的钱。”
“那你也是先喜欢我，才喜欢我的钱。”
“不是，我是先喜欢你的钱，再喜欢你的。”
“啊，你终于说了，你果然还是喜欢我啊。”
“……”你说的都对……
在经历过“这家伙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这家伙没听懂我说的话--这家伙根本没听我说话”这样的历程之后，二宫已经放弃了与相叶较真。
相叶蹭了蹭裤子擦了擦手心的汗，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这是礼物哦，交往一周年的礼物。”
二宫打开信封看了看，五万円整。
的确是挺实用的礼物。
二宫连半点犹豫也没有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回去该确认一下那本专为相叶送礼物开户的存折现在有几个“0”了。
交往这件事，当然是相叶先告白的。
但相叶的告白铺垫过于漫长，以至于他真的对自己告白那一天，二宫以为相叶在说冷笑话。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这句比夏目漱石本人还要深入人心的告白二宫当然是知道的。
但相叶说这句话的时候，外面分明艳阳高照。
二宫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给相叶一个白眼：“说人话。”
“请和我交往吧，二宫君！”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自己话没说完，相叶就兴奋地抱住了旁边凳子上的一个人：“他答应了！おおちゃん。”
“太好了呢，相葉ちゃん。”
“……”二宫这才注意到，店里还有个谜之生物大野智。
二宫心想，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的话你认真听了吗！我还有个但是呢！
但看着相叶笑得眼角都叠起细小褶皱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以后再说吧。
之所以说相叶的告白铺垫过于漫长，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二宫打工的咖喱店，相叶告白的时候，是他出现在店里的第二百一十八次。不仅店长、其他打工者、常来的顾客，甚至连店里煮咖喱的锅都看出相叶喜欢二宫了，相叶自己却挺沉得住气，一直没有告白，只是每天风雨无阻的开着他的白色保时捷来吃咖喱。
二宫也考虑过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也许……他暗恋的不是我，而是咖喱？
对于二百一十八这个如此精确的数字，这是相叶自己本人记录的。
“我对ニノ是一见钟情，所以想着等到吃完300次咖喱就要跟你表白。”
这是什么奇怪的设定……
“那怎么没坚持到300次？”
“因为那天天气很好，很适合散步。”
完全不懂的相叶氏逻辑……
不过那天被表白完之后，他的确是被相叶拉去散了一下午的步，像普通的年轻情侣那样在公园里吃着一颗冰淇淋，说说笑笑走走停停。
二宫回想起与相叶开始交往的种种，所以相叶冷不防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起纸巾帮自己抹擦嘴角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待视线触及旁边同食一碗还互相喂食的一对情侣时，二宫就抬着下巴坦然的接受了相叶的服务。
总算是吃完了饭。
二宫看了一眼时间，晚七点，并不算很晚，也不知道相叶的一天约会行程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大早上的就被相叶叫起来，说是好久没有认真的约会过了，今天要好好地去约会。
问相叶有什么计划时，他竟然摆出一副“约会还需要计划？”的表情。
吃饭、游乐园、吃饭、看电影、吃饭……
仔细想想，吃饭在相叶的人生中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每次自己稍微表现出一点挑食的样子，相叶就一脸痛心疾首地把他剩下的食物都吃掉；要是对某样食物稍微多吃了一点，相叶就一脸欢欣鼓舞的把自己的那份也推过来。
把自己弄的像天下食物代言人。
不过也难怪，相叶家是开中华料理店的。
交往这一年，二宫也算是了解了不少关于相叶家桂花楼的事：一不能说皮蛋的坏话，二不能开料理是微波炉叮出来的玩笑，三是前面两条要牢牢记住。
二宫结了账，是432円没错。
相叶今天开的不是保时捷，而是一辆黑色奔驰。据说是相叶父亲当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虽然已经很久了但保养的不错。
万恶的资本家，过个生日也要送辆车。相比自己，除了相叶送的礼物，他至今收过的最贵的生日礼物也没超过一万円。
“我送你回家吧。”
二宫有点诧异，他以为相叶就算接下来没有再安排什么行程，也会说点类似于“今天的天气真好啊我们来滚床单吧”“今天的电影真好看啊我们来滚床单吧”这样的话。
“那款新游戏我买到了，今晚一起玩吧！”
“……”这家伙什么时候比自己还上瘾了。
游戏打到了很晚，相叶理所当然的在二宫家留了下来。
二宫正收拾收拾准备要去睡的时候，相叶用他不带一丝阴霾的清爽笑容说着：“新的游戏果然很好玩我们来滚床单吧”。
…………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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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为什么就那么轻易的接受了相叶的表白，其实连二宫自己都没想明白。明明在相叶告白的前一天，他还在翻阅并迷恋着杂志上的36D完美身材。
总之，等他回头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已经跟相叶连床都滚过了。
……还真是没有半点心理障碍和性障碍啊。
相叶这个人颇有滴水穿石的韧性与耐力，自己就像“青蛙效应”里的那只青蛙，等惊觉时已经被相叶小火慢炖的温柔彻底摁在这盆温水里。
就像现在，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基本接受了醒来时躺在一个男人臂弯里的设定。
二宫觉得有点不甘心，同样是男人，我也并不是天生的0，从当初到现在我怎么就这么容易地接受了这个上下位，还没有一点抵抗心理。
相叶醒了。
醒的正是时候。
二宫抿着嘴唇，将手插进相叶的头发，稍稍用力抓紧了相叶的发根：“下次我想试试在上面。”
“……”相叶眨了眨眼睛，表情有点茫然，似乎在努力消化每个字的意思。
“我说，下次我想在上面。”二宫用了更大力气。
“啊，昨晚不舒服吗？”
“不是这个问题……”
相叶好像终于清醒了，脸上露出说不清的表情，“也不是不可以……”
还挺平静的。二宫原以为他多少会有点过激反应，但他还是感受到了相叶身体的紧绷。
“在遇到我之前，ニノ也跟女生正常的交往过吧，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觉悟。”相叶停顿了一会儿，露出一脸断腕的表情，“但是要做的话，能不能……温柔点。”
“……”二宫打量了下相叶那张皱的可怜的脸，良久，唇角浮起笑意，“还是算了吧，我没那份耐心。”
并不是一定要特意争个上下，而是交往的时间越久，有些事会变得越清楚，有些事反而更难以确定。他怕相叶忘了，也怕自己忘了：尽管是同性间交往，但他和相叶跟普通男人一样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有点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喜欢的运动是棒球，觉得腿毛很性感，还喜欢看漂亮的女孩子，甚至偶尔还会一起翻翻36D的杂志。
除却性别，他与相叶经历的就是一场可能会分手也可能会结婚的普通爱情。
二宫是真的想过结婚的。
不然如果很多年以后，一人终故，连对方的财产都不能被继承。想想都太惨了。
相叶贴着二宫的嘴唇给了一个很轻的吻，笑容灿烂地像夏目漱石的月色：“嗯，但是ニノ要是想的话，请随时，我是不会反抗的。”
二宫卷起被子盖住了相叶的脸，阻隔了他的视线。
在相叶面前，他好像特别容易被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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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气过境，仿佛一夜之间就入了深冬。
二宫围着厚厚的围巾，遮住了大半的脸，手里拎着装满食材的购物袋。
树叶卷着边儿往下落，冷风割的人皮肤发疼，果然十二月就该有十二月的样子。
离圣诞明明还有一段日子，商店里却已经开始挂着“MerryChrismas”字样的招牌。
离圣诞明明还有一段日子，相叶却早就开始各种明示暗示的表示想要收到两份礼物。
其实关于礼物，二宫很早就在考虑了，但相叶每次提起时，二宫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在认识相叶以前，他从不过圣诞节，与大家互道一声“圣诞快乐”就是节日。
走到楼下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相叶。
“ニノ，今天阳光真好，我们去散步吧。”
二宫抬头看了一眼连月色都浅淡的夜空，表示拒绝。
“…………等等，你在哭吗？”他只是委婉的拒绝了一下，也不用……
电话里传来相叶吸鼻子的声音：“电视剧太感人了。”
果然有电视嘈杂的声音。
“……”二宫果断地挂了电话，拎着食材袋往家里走。
难得相叶竟没有再拨第二次。
二宫吃完了晚饭，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相叶依然没有打电话来，这不合常理，他觉得有点不安。
已经十一点了，二宫拨了电话给相叶。
“相叶さん，为什么会哭，说实话。”
“我……不小心覆盖了你的游戏存档……”
二宫从床上蹭的站起来：“你哭得太早了！但别想转移话题。”
“……我们之间的事可能被发现了。爸妈正在安排我跟女性相亲。”
二宫愣了好一会，弯腰捡起了那本站起来时不小心被碰掉的女性杂志，摸了摸封面的36D，“胸大吗？”
相叶似乎认真的烦恼了一下：“嗯……好像还不错。”
二宫在床边坐下来，用力抿了抿嘴唇：“要分手吗？相叶氏？”
“不要。”
隔着电话，二宫都能听到相叶呼吸急促的频率。
“那你打算怎么办？舍弃家人跟我在一起？”
“也不要。”
“之前你有想过吗？想过总有一天会被发现，那时候该怎么办。相叶さん。”
相叶沉默。
二宫继续说：“我有想过。“
但每一个结局都是分手。
家人反对，所以分手了；舍弃家人终于在一起了，过了八年十年依然熬不过对家人的歉疚，所以分手了；又或者八年十年过去了，家人也选择了原谅，但像很多普通的情侣那样，时间过去了爱也渐渐消失了，只剩下厌倦与麻木，所以分手了……
“我也有想过，”相叶调整了呼吸，“我想过，被发现的那一天，爸妈拿着一张空白支票让你跟我分手，你收下了支票跟我说，相叶さん我们拿着钱私奔吧。”
“……少看电视多读书。”二宫忍不住笑起来，一手拉开了抽屉，拿出那本单独为相叶所送礼物开的存折，“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今年也一起过圣诞节吧。”
“嗯，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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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次通过电话之后，跟相叶已经有一周没见面了。
二宫虽然最后只是在电话里淡淡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却像是被抢走了“相叶专属礼物存折”一样，煎心煮肺。
和相叶结束通话之后，二宫发了会儿呆，翻开那本存折：明细账单也真不是一般的长……因为相叶总是能找到各种送礼物的理由。
只有存进，没有取出，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存折旁，是本记账本，只记着三笔支出：
给相叶さん的圣诞礼物，一万円。
给相叶さん的生日礼物，二万円。
请相叶吃饭，432円。
和相叶打完这通电话之后，相叶就再也没有来过电话，拨回去的时候果然显示的是关机状态，像看过的ドラマ情节一样。
二宫开始每天晚都确认存折上的数据。
相叶消失之后，大野倒变成了常客。
仿佛接替了相叶的工作，每天都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吃着咖喱，偶尔投过来一个悲天悯人的目光。如果不是因为了解相叶，二宫一定会以为自己已经被相叶一声不吭地甩掉了而自己还毫不知情。
明明问了大野他也并不知道相叶的情况。
二宫怀疑大野的味觉是坏掉的，因为他偷偷地在大野的咖喱里放了两倍辣，大野却面色如常的就这样吃了近一个星期，似无察觉。
与相叶失去联系的第八天，大野没有再来店里。
大概因为已经是圣诞节了，大野也该有他要在特殊节日里要陪伴的人。
店里装饰起了圣诞树，也惯例地收到了来自其他店员和客人的圣诞礼物，今年的圣诞和往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一份不知道可能送不出去的生日礼物。
夜色开始变深，墙上的钟表就快十二点了，相叶依然并没有出现。
可能……不会来了吧。
二宫叹了口气，起身去关门。
玻璃门外的世界一片流光溢彩，到处都闪烁着圣诞快乐的霓虹灯牌，自己像站在玻璃橱窗里看着属于别人的童话世界。
二宫拉上了玻璃门，要落锁时，却顿住了动作。
有一个人，背着对面店铺透亮的光，以极快的速度跑来。
因为背着光，并看不清脸，但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在这样的圣诞之夜用尽全力向自己跑来的时候，还能做出如此完美的平地摔呢。
バカ！
跑慢一点啊，我说了会等你的。
“你说了会等我的。”摔在店前的相叶干脆就这样坐在了地上，隔着玻璃门抬头看着要落锁的二宫，脸上是分明清晰的委屈。
“我……”二宫要说话的时候，有一片轻薄的透明透着灯光飘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相叶额前的头发上。
下雪了。
二宫拉开了门，往相叶的方向伸出手：“圣诞礼物呢？”
“我。”
“嗯？”
相叶握住二宫伸出的手，没有站起身，而是渐渐用了力。
二宫被相叶拽着出了门，雪飘得轻缓温柔。
相叶的手很冷，但拥抱却很温暖。
“我，我就是圣诞礼物。”
“……你这是犯规，相叶氏”，二宫吹了吹相叶发顶的雪花，”抢先一步，跟我送了同样的礼物。“
“才不是。我是认真的。ニノ只是真的不想送礼物而已。”
“因为要是送圣诞礼物的话，生日礼物的钱就不够了啊。”
“很贵重的礼物吗？”相叶用手擦过一片正好掉落在二宫鼻尖上的雪。
呼出的白色雾气交融在一起，像灵魂交叠的吻。
“很贵重。”二宫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
相叶摊开掌心，是一把金属钥匙。钥匙端部的字在雪与灯光的照射下清晰分明——“Lapin”。
二宫先站起了身，拉着发呆的相叶起身：“相叶氏，这是我送给你的梦想。”
——如果不是因为是长子要承担家里的责任，我想成为一名调酒师呢。
这样的话相叶只说过一次。
但说到调酒时眼睛会闪闪发光，看到调酒器具时像小孩子一样走不动路，学习调酒时就算只是因为兴趣也拼尽全力地努力着。
二宫喝过相叶调的酒，从专业程度来说他并不太懂，但相叶调的酒像他本人，温和却并不单调，有属于相叶的温柔。
二宫拉着相叶的手要往屋里走，却被相叶从背后紧紧抱住肩膀：“ニノ，除了钱你最喜欢的果然是我。”
这个笨蛋！
不除了钱，我最喜欢的也是你。
“才不是！”二宫用力掰相叶的手，“再说……你为了我，放弃了你在相叶家的一切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没开着你的保时捷，也没开着你的奔驰，而是像个笨蛋一样跑过来的。”
相叶配合地露出一脸“你好厉害”的表情。
并不是因为如此，相叶的爸妈的确来找过二宫。只是并没有什么空白支票，也没有什么恐吓威胁，三人在修行一样的气氛中静坐了好久，最后相叶妈妈留下一句话：“那孩子说不会放弃我们也不会放弃你。等你觉得时间到了，带着他回来求我们原谅。”
其实是很温柔的爸爸妈妈。
“ニノ。”
“嗯？”
“如果不是因为是长子要承担家里的责任，我想成为一名调酒师呢。”
“我知道啊。”
“啊……你知道吗？”
“……不然我送间酒吧的钥匙给你做什么？”
“说起来Lapin那家店的位置很好呢，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一年多你送我的礼物。去掉去年圣诞的两份礼物三万和今年请你吃生姜烧的432円，还有剩下的一点呢。”
“有这么多吗？”
“有这么多。还剩下一点，还给你。”
“1円……就不用了吧。”
“相叶氏。”
“嗯？”
“等你成为一名出色的调酒师，我们一起去请你的父母原谅吧。”
“好。”
“相叶氏。”
“嗯？”
“……路可以乱走，但手不要乱摸。”
“ニノ。”
“嗯？”
“今晚的月色这么美，我们去散步吧。”
“……”
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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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了。
